他死死盯着前方的路，每一个操作——刹车、油门、转向——都变得僵硬、刻意，
仿佛一个初学驾驶的学徒，生怕任何一个细微的失误，都会引来身后那双眼睛的再度审视。
“他认出我了吗？”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，缠绕着他的理智。“不可能，只是错觉。
你现在只是个司机，陈图生，谁会在意一个司机？” 他试图用理智镇压，
但失败感如同浓雾，从心底深处弥漫开来，浸透了每一寸思维。他曾经的自信，
在商海中锻造出的、认为能掌控一切的错觉，在这一刻薄如蝉翼，一捅就破。
城市在高架桥两侧铺陈开来，玻璃幕墙反射着初升的阳光，金光闪闪，
像他曾经触手可及却又轰然倒塌的黄金时代。那些摩天大楼里，
是否正有无数个曾经的“他”，站在落地窗前，俯瞰着这座城市，
以及像他这样蝼蚁般穿行的车辆？导航的语音提示冰冷地介入他的思绪：“前方路段拥堵，
预计通行时间十分钟。”焦虑感瞬间攫住了他。十分钟！这意味着这一单的效率大打折扣，
意味着平台分配下一单的时间会被延后，意味着他今天苦苦挣扎的目标数字，
又遥远了一小步。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跳动的计价器数字，那缓慢爬升的金额，
像极了ICU里病人微弱的心跳，牵动着门外亲属全部的神经。他的心跳，正和这数字同步。
旁边的年轻乘客似乎有些不耐烦，轻轻“啧”了一声，调整了一下坐姿。这细微的声音，
在陈图生高度敏感的听觉里，不啻于一记惊雷。
他几乎能脑补出对方内心的抱怨：“怎么这么堵？这司机是不是绕路了？
” 一种想要解释的冲动涌到嘴边——解释这早高峰的必然，
解释导航的权威——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。“解释，就是示弱。而一个司机，
没有解释的资格，只有承受的义务。” 这是老司机王师傅昨天在司机休息点，
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告诉他的“行规”。当时他觉得荒谬，此刻却品出了其中血淋淋的真实。
拥堵的长龙纹丝不动。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...
